剑阁闻铃

挖坑靠脑洞,填坑靠人好。

【绣春刀2】【负心人】沈裴/修川 END

负心人

配对:沈裴/修川

等级:PG

说明:时间线在第一部之后 一发完~

 

弄死了赵靖忠,丁修才意识到自己弹尽粮绝。

两个人浑身上下加起来就只有半瓶金疮药,半囊水,半个饼子。

刀客早忘了当初是怎么想的了,也许是忘了,也许是觉得中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,也许是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死去。

反正,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。

 

沈炼的伤很重。

丁修用掉了所有的金疮药才勉强把那个菱形创口堵上,这期间流掉的血足够一个好模好样的人去半条命,更何况他们撵在赵公公身后分餐露宿、缺衣少食的呢?

看着锦衣卫泛白发灰的脸,有那么一瞬间,丁修想像往常那样,丢了他便走。

天马上就要黑了,豺狼虎豹就要出来,这样一马平川的旷野上,躲都没有地方可躲,这个半死的人想必就会这样丢了性命。

没什么的,谁能不死呢?

 

没有心肝的刀客已经下定了决心,抹干净了刀刃,扎好了伤口,跨上马就要走。

沈炼没有动、没有拦、甚至连个怀疑的眼神都欠奉,就如同炉子便窝冬的猫那样,蜷成一团。

丁修突然感到空空如也的胸腔子里被什么东西扎了下,有些刺痒,有些麻。

他想起了丁显,也想起了那孩子面颊上再也无法融化的积雪。

一片一片又一片。

“哎呀。”无情无义的刀客长叹一声从马上溜了下来,脏兮兮地靴子踏上了草甸,那本该摘走了埋起来的心千回百转,好半晌才找出一个借口。

沈炼杀了赵靖忠。

所以沈炼可以活下去。

丁修不知道四方八荒神仙菩萨的信不信,但他是要信的。

他才不是好心肠。

这么想着,丁修拉起了沈炼的胳膊,半抬半举地将他推上了马背。

马儿轻柔地打了个响鼻,似是害怕惊动它那沉默的主人。

 

这样大的动作,沈炼的伤口再次渗出了血,但丁修只听到一个轻轻的“呃”字,便再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响动。

刀客打鼻子那儿哼了声。

你强,看你强到什么时候,关内关外,一去千里,不怕不弄死你。

 

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,停停走走,到了第三天,连盐巴都吃完了。

丁修抖着干粮袋子,巴望能抖出点渣滓来。

沈炼抱着手臂望着他,这些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:“你走吧。”

丁修才不理他,拖刀上马,向远处那一点黄奔驰而去。

 

关外的天是没有形状的,一望无际,不停地向远处延伸。

有鹰唳声由远及近。

天空下,被马蹄惊扰的野羊群四散飞逃,小羊儿咩咩惊叫。

丁修不去看那骨瘦如柴的小崽,眼里只盯着那只领头的公羊,膘肥体壮,两个卵|蛋在屁股下面颠颠的晃动。

他吸了口气,稳住身形,手中斩马刀激射而出,如一道贯日长虹自上而下刺穿了头羊的身体,活生生将它钉在了地上。

那无情的刀客勒住了胯下坐骑,慢慢地停在抽搐的公羊身边,看着热气腾腾的鲜血浸入了草地里,疏忽不见了踪影。

“他妈|的。”他喃喃,声音粗嘎,“他妈|的。”

说着说着,就这样流下了泪来。

 

等到丁修跨马拎羊,回到扎营的地方时,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蜷成一团的沈炼张口要说什么,刀客已经拔刀转身,斩马刀挥出的寒芒龙卷风也似地袭向身后,只听“铛”地声金铁交鸣棍与刀相碰,丁修待要泄了力道来个四两拨千斤,却蓦地发现对方的气力也松了,不但松了,还贼忒嬉嬉地一滑一勾一挑,活生生将个丁修推了开去。

“你他|妈——”丁修挑眉,竟然打出点兴味来,手腕反转便要再上。

“裴纶!”沈炼吼,“丁修!”

两个人齐齐一顿,又齐齐喊道:“干嘛?!”

“……自己人。”沈炼摸摸鼻子,“都是自己人。”

丁修瞪着手握乌金棍横眉立目的柿饼脸男人。

裴纶斜睨面前斩马刀凶神恶煞的包子头刀客。

 

“啧!”

 

托裴纶的福,丁修总算看到沈炼那一张脸,从“孙贼你欠我八百两银子”变成了“爷爷我欠你八百两银子”。

这位不速之客,不但带了两匹马,还带了金疮|药、补血丸、两大囊烈酒、两大囊清水,粮食若干,作料若干,最后竟然还有一口大铁锅。

丁修看着那匹矮矮的驮马,颇为同情。

然后他又看着被裴纶摁着重新收拾了伤口的沈炼,觉得十分解气,因此对着柿饼脸男人也有了点好声气。

刀客撩了前襟蹲在裴纶旁边,看着他用匕首解羊,动作行云流水,三下五下就将一只黄羊豁开了肚腹,沥干净了鲜血。跟着裴纶抄起刚刚砍来的粗树枝,一叉一挑,架羊肉在了火上。

若说庖厨中有高手,莫过于此。

 

“……你是厨子?”

“你才是厨子呢!”

想想也是,有厨子像他这么好功夫的也不多。

丁修更好奇了。

“那……你是他朋友?”

“鬼才是他朋友!”平地一声吼。

眨了眨眼睛,丁修恍然大悟:“我明白了。”

然后做了一个极其猥琐的手势。

 

沈炼闭上了眼睛。

——没拿家伙就行,打就打吧。

他刚刚才被裴纶假作好心,实则黑心地好一阵撕扯,痛得险些没命,此刻只觉得眼皮发沉,就这样睡了过去。

沉静的熟睡并没有持续多久,很快的,那些白日里并不敢出现的影子纷至沓来。

一忽会儿是卢剑星抱着流血的靳一川,直勾勾地看着他;一忽会儿是周大人披头散发地扑上来抓住他,眼里似惊似恐似恨似怨;跟着变成了卢文昭握刀朝面前劈来,丁白樱阴测测站在稍后的地方,戚家刀闪过一道血光;沈炼甩不开周大人根本无法招架,直瞪瞪地看着钢刀落了下来,转眼竟变成了皇上的眼睛。

皇上问:“你选谁?是妙玄,是妙彤,还是——”

年轻天子的声音很轻很轻,听在沈炼耳中却如同山岳般压在胸口继续要折断了一身骨头。

他喘了口气,顺着皇上手指看向那囚牢的深深处。

有一个人披头散发,形容落拓,袍脚上有泥有血,他正拿起什么东西举在唇边,深深吸了一口,黑暗中,一星微光就此点亮。

沈炼认得这是谁,他当然认得,化成了灰都不会忘。

 

“裴纶。”

他念道。

 

“哎。”

有人答。

 

沈炼急慌慌睁开眼睛,看到微光打在窗纸上,显出一片凄清的月白色。

裴纶正在窗前,就着如豆的一盏灯点烟。

他比沈炼之前记得的,要憔悴许多,脸颊上冒出浅浅的胡茬。

黑亮的眼睛看也没看过来,就好似那点点光亮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东西。

“我……”喉咙干得厉害,沈炼清了清嗓子,“多久了?”

“三天,我差点儿就把你就地埋了。”对方粗哑地笑着,轻轻地移动着,脚不沾地般走了个来回,站在榻前。

裴纶一张微圆的脸,此刻竟然瘦出点棱角来,衬得这张笑意盈盈的面庞上竟然有一丝狰狞,像是恼恨像是惊惧又像是百转愁肠。

沈炼看得心惊,挣扎着伸出手去,一把抓住了裴纶端着粗瓷碗的手腕,心中有那样多的话想说,却半个字也无法吐露,在胸膛里裹成一团火焰,挤着撞着,滚着烫着。

裴纶皱起了两道眉毛,手腕回撤,想要挣脱,沈炼将他抓得更紧,五根手指几乎掐到对方肉里。

他们经历了太多事情,互相恨过,互相救过,又一起死过。

沈炼记得晨起时身边枕席的一抹体温,隔着窗棂划过的影子,还有静夜里,对着镜子摘冠散发的模样。

他知道裴纶这样千山万水地来寻,便不会轻易地走,但他心底里也知道决不能就这样松开了对方。

要怎么说?

他能为周妙彤死、为周妙玄死、为卢剑星死、为靳一川死……

他又能留给裴纶什么?

什么也没有。

不,也不是什么都没有。

 

沈炼微微泄了力道,收紧手肘将裴纶向自己拖过来。

一寸。

一寸。

再一寸。

最终,让对方的手背碰到了前胸,让裴纶的手隔着薄薄一层里衣,压着他的心。

只有这颗心,不给别人。

只给你。

只是给你。

 

隔了片刻,又似乎隔了半辈子,裴纶的手指在沈炼的手掌里收紧,交握。

一声幽幽叹息,出自他口,轻飘飘拂过沈炼的耳廓。

“你说你怎么——”话未说完,却戛然而止。

裴纶的身体推金山倒玉柱般倾斜过来,脸颊压在沈炼完好的那边肩膀上。

“冤家啊……”又是一声叹,从牙缝里,从心窝里,恨极了又丢不开,“……王八蛋。”

沈炼觉得疼。

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心口疼。

他来不及细分辨,只是搂紧了裴纶的腰,轻轻拍轻轻抚,唯恐把这个刚强的人碰坏了。

可不就是个冤家么。

 

半月后,沈炼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三个人收拾行囊,准备明日就离了这个边陲小镇,分道扬镳。

那天晚上,他们都没有喝酒。

裴纶不说话。

沈炼不说话。

丁修说了,却没有人理,索性就闭上了嘴。

三人素淡地吃了饭,各自回屋,吹灯拔蜡,就此没有了声息。

 

三更天,丁修穿戴整齐,推门而出。

裴纶正在牵马,看着他一张圆脸四平八稳,眼睛都没眨半下。

丁修假笑:“走啦?”

裴纶也假笑:“是啊。”

丁修看了看他背上那根乌金棍,还是问了:“不等等?”

裴纶收了笑,盯着他瞧,一双眼睛如钢刀般砍了回去,一刀再一刀,砍掉了丁修脸上的笑,身上的吊儿郎当,砍掉了重重障壁,活生生剥出了他的心。

“你啊,”他的声音一唱三叠,丁修的心也跟着跳了又跳,“也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。”

丁修瞪起眼睛想要分辨,嘴唇蠕动了几下,只吐出一口浊气。

“滚滚滚,大情种!滚你|妈的!”

“好嘞!”裴纶哈哈大笑,行云流水地上了马,一夹马腹。

马儿踢踢踏踏,身后跟着那匹矮小的驮马,它此刻去了一身繁累,摇摇摆摆的,脚步轻松得很。

裴纶就这样晃悠悠骑在马上,踢踢踏踏没入了夜色之中。

初春的边塞仍是寒气入骨,可他就像是浑不在意的样子。

 

丁修看着他的背影,一缕歌声飘散在空气里。

明明是负心薄幸的闺怨《解三醒》,却被裴纶粗嗓大调唱出了别样的滋味。

 

 

……忘不了共携纤手,

忘不了东园秉烛游,

忘不了同心带结鸳鸯扣,

忘不了罗袜双钩,

忘不了香囊杂彩亲挑绣,

忘不了百宝珍珠络臂。

闲穷究,

把娇欢美爱,

尽付东流啊……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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