挖坑靠脑洞,填坑靠人好。
说明: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~甜就一个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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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:52
长丰区
十分意外的,长丰支队的支队长醒了。
整个津港还挣扎在梦里,天边只有一线光,像是牛奶汇入黑咖啡里冲淡了暗色。
关宏峰揉了揉眼睛,从床头柜摸出书签,夹在昨夜看了三分之二的书里。
跟着他摸出手机,屏幕上干干净净,没有任何来信提示。
“……臭小子。”关宏峰叹了口气,将手机放回床头柜,转身去洗漱。
海港区
穷街陋巷并不是长丰特有的产物,曾经繁盛的街道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,像是不可遏制的衰老那样凋敝下去。
周巡在这样窄小破败的巷子里狂奔,莫名的有种“回家”的感觉。
肾上腺素在他的血管里奔涌,充塞到四肢百骸,甚至连神经末梢都开始变得炙热。
一道刺耳的刹车声越过低矮民房传到周巡耳朵里,司机洪亮的谩骂声随之而来,他猛地煞住脚步,停在原地仔细辨认。
半秒钟后,他拔足狂奔。
6:30
长丰区
“哟,关队长来了?”老郑在油渍麻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,黝黑的脸上都是笑,“还是老样子?”
关宏峰点点头,迈步直接走了店里,东边犄角的两人桌仍旧空着。
瞬息变化的生活中,这样的“不变”让他感到很舒服。
不多时,郑嫂子托了两大碗热腾腾的鲜豆浆放在桌上。
关宏峰眼眉毛抬了抬。
白净丰腴的郑嫂子愣了愣,一拍腿:“哎哟,瞧我这记性,我还以为小周外面停车呢。”
“没事,今天怎么也回来了,这份您打包,我给他带回去。”
“哎,知道了,放心吧。”郑嫂子端回一碗,风风火火走了。
海港区
周巡喘不上气来。
皮带绕过脖颈正在不断收紧,要不是他早前一步用右胳膊护住喉咙,现在已经没气儿了。
从第一天跟人动手起,周巡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。
他不够分量,一旦被力量型的敌人贴着打,那就是玩完儿的命。
想要赢,就要先发制人,怎么有效怎么打,怎么狠怎么来。
然而现实中的抓捕,根本容不得周巡从容应对,遇到事情只能见机行事。
两指宽的皮带绞得人骨头喀拉直响,带着烟臭的呼吸喷在脖颈后,活像三年没洗的臭袜子。
周巡满肚子的憋屈腾地爆炸了。
7:50
长丰区
关宏峰走进办公室。
在食堂吃早餐的人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,看到他都打起精神问好。
周巡的桌子整整齐齐的,上面摆着个没拆封的地球仪灯,晨光打在塑料外罩上,微微发亮。
把打包的早点撂在桌上,关宏峰走出去几步又退回来,将已经冷了的鸡蛋灌饼放在热乎乎的豆浆盒子上。
“哟,关队。”隔壁小高一脸天真无邪地笑,“周巡今天回来吗?”
“不知道,应该吧。”
刘长永接着话茬说:“不是我说,你也太惯着他了。会昨天就开完了,下午就应该回来报道,结果到今天都没信儿。根本就是无组织无纪律,脾气还那么暴,就说上次吧……”
关宏峰充耳不闻,转身就走。
海港区
“卧槽,你行啊,老周。”
赵馨诚猛地站在原地,身后两个来支应的刑警一个不小心,没收住脚步,三个人撞成了一团。
周巡半蹲在地上,嫌弃地看过去,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头。
公安管理系的独孤求败这下明白了,赶忙拿出香烟,给他塞进两个手指中间,末了还十分敬业地点上火。
深深地吸了一口,芬芳的烟雾通过鼻腔,非但没有像周巡设想的那样,将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劲儿顶下去,反而让他好一阵咳嗽,上气不接下气地和肺痨病人也没什么区别了。
“唉哟你行了吧,”赵馨诚劈手夺过香烟,抓着他胳膊将人拎了起来,“别他妈装周润发了!”
跟着又吩咐身后发愣地两个人:“把人拷上,我带这货去看看脖子!”
两个刑警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嫌疑犯,赶忙俯下身将人手上的皮带解了,换上手铐。
现在的问题是,上哪家老百姓那儿借点冷水把人泼醒。
这王八蛋一米九两百二十斤,不醒过来,谁搬得动啊。
12:01
长丰区
“关队?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您不吃饭吗?”内勤小朱从门缝里探进头来。
关宏峰眨眨眼,看向墙壁上的挂钟:“哟,都这点儿啦?”
“是呀。要不我给您打点儿?”
“没事,我这就下去,你去吃吧。”关队长挥挥手。
他抬起头,揉了揉酸痛的脖子,将手边的资料理了理后关上电脑,拿着饭盒走出办公室。
正是饭点,食堂里人声鼎沸,小炒肉的香味四处飘散。
关宏峰要了一份,再拼了个青菜,拿着饭盒又回了老巢。
他不在,大家都吃的自在点。
周巡的桌子仍然空着,冷透了的早餐摆在那里,纹丝不动。
海港区
周巡喝了半瓶子川贝枇杷露,嗓子也没见好。
“你这是水肿,喝啥也不管用,就得养。”赵馨诚宣布,“死心吧。”
满嘴甜腻黏糊,周巡掐死他的心都有,拿出手机噼啪打字。
叮的一声,赵馨诚收到一条短信,来自对面的人。
——你大爷。
叮的第二声。
——我他妈回去怎么交代?
叮的第三声。
——开个会开到失声?你丫挺的就不能早点到,卧槽要是换成了别人@#%¥%¥……%&……
看到周巡还要打字,赵馨诚一把抢过他的手机,在对方眼睛瞪起来的瞬间铲了个鸡大腿放在周巡碗里。
“吃饭啊,先吃饭,吃完了说不定就好了。”他违心地安慰道。
3:30
长丰区
布置完了今天的任务,整好三点半。
看着手底下的人四散出去干活,关宏峰长出口气。
亚楠打电话来,说初步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。
“不用拿上来了,我自己下去看。”
“行,正好。宏宇带回来点儿脐橙,我刚刚还想说让你拿走呢。”
尸检报告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,仍然是勒杀。这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快乐犯,通常都十分棘手。
亚楠瞟了眼关宏峰:“听说海港那边要申请并案了。”
“是,他们分析后划了热区,认为犯罪嫌疑人主要还是在海港老城区活动。案子肯定是海港支队主理。”戴着塑胶手套,关宏峰按压着尸体的咽喉部分,“我已经整理了手头上所有的资料,等周巡回来让他交接。”
“他不是昨天就该回来吗,什么学习学那么久?”亚楠小心地盖好了尸体,“你小心市局不放他回来,曹局想要周巡想好久了。”
关宏峰觉得亚楠话里有话,十分不赞成地斜了她一眼。
可惜亚楠根本不怕。
市局
周巡其实还挺喜欢曹局的。
曹局人很豪爽,特别爱唱卡拉OK,还是个文艺青年。
可曹局再好,他也是曹局啊,又不是老关。
“我觉得我还得锻炼锻炼,连赵馨诚都觉得我脾气不好。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您就让我在下面再呆两年呗。”
曹局皱着浓眉毛叹了口气:“行吧,那咱们说好了,就两年,两年后你就得带队。别跟我提关宏峰啊,他又不是你闺女,见天儿还栓裤腰上怎么地——”
旁听的政委“咳”了声。
周巡眼瞅着曹局十分没种的咽回了后话,又另外起了个话头:“这个……晚上吃了饭再走吧?”
“不了不了,我现在回去,还赶得上队里点卯。”他笑嘻嘻地回答。
7:30
长丰区
关宏峰将翻译完的资料逐字逐句誊抄在稿纸上。
他直起上身,晃了晃脖子,感觉全身骨头都在较劲儿。
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,嗡的响了声,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,五条短信,全是周巡的。
关队长叹口气,拨通了周巡的电话。
电话里长音响到第二声就挂断了,关宏峰看着座机愣了下,办公室门的扶手飞快地动了两动,啪地被人推开。
“回来了回来了!”周巡左手拎着豆浆灌饼,右胳膊夹着两袋妙脆角,变戏法一样冲了进来。
“……你嗓子怎么了,变崔健了?”关宏峰问。
“走麦城的事儿咱能先别说吗,”年轻的那个眨着眼睛,硬生生转开话题,“你干嘛呢还不走,硬充老黄牛?”
关宏峰皱起眉头看过去。
可惜周巡也不怕他,在队长办公桌后面拉开转椅坐了进去,连抻腰带开肩,末了还舒服地哼唧了两声。
“饿了?”
“又困又饿。”
“曹局没给你肉吃?”
“想给,没接。”周巡干脆趴在关宏峰对面,四肢摊开,悉悉索索拆开了一袋妙脆角,配着凉豆浆吃得嘎巴作响。
关宏峰笔尖一顿,又舒畅地滑了开去。
周巡轻轻笑了声,眼睛从他脸上挪走,一边嚼一边说起了这几天听来的八卦。
什么曹局和政委特别铁,顾局和白局可能会成为儿女亲家,市局新进了一批提取DNA的什么什么机器,亚楠看了肯定眼红……
这些本来是关宏峰不在意的消息,就像是计算机代码中的冗余信息。可伴随着周巡疲惫沙哑的声音,这些至关重要的人事关系不知怎么的,春风化雨般进入了他精密的大脑,被分门别类地好好收藏。
不知不觉之中,周巡的声音低了下去,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,等关宏峰意识到的时候,对面已经完全没了动静。
他抬起头来,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睡的脸,睫毛像蚌壳那样紧密的合着,在颧骨上留下了浅浅的影子。
关宏峰哑然。
他看了片刻,放下笔,从身后的衣架上摘下了外套,放轻脚步绕到周巡背后,将衣服盖在年轻人肩膀上。
周巡完全没有被惊动,反而缩了缩肩膀,将脸藏进了大衣里躲避灯光。
关宏峰抬头看了眼挂钟,决定让他先睡个半小时再说。
下秒钟,他的目光猛地一顿,凝在周巡露出的手腕上。
那里有半圈已经步入第二阶段的软组织挫伤,边缘还有些细密的小伤口,像是被柔韧的带状武器勒绞过。
下午刚刚看过的尸体在关宏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,有那么几秒他冲动得想拉开周巡的领子看看上面有没有勒痕,但对方规律起伏的背脊让这位支队长重新冷静下来。
——周巡是去市局学习的,没道理碰到勒杀案的嫌疑人,就算碰到了,海港那边也不可能无声无息,还一门心思要求并案。
那是和人动手了?
关宏峰脑中过了一遍,确认对方不在的这几天,根本没人对自己告状。
看着年轻人天塌不惊的侧脸,关队长忽然就没那么好奇了。
就像他知道周巡有秘密一样,关宏峰自己也拥有不会对人吐露的事情。那些事情,也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周巡,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。
这些秘密横亘在他与周巡之间,并不会改变任何东西,那么多年过去了,他们早已成为彼此胸膛里的一块血肉,互相陪伴、并肩前行。
也许某一天,周巡会据实以告,也许这秘密会永远保持下去,最终变成你渴望的、却从未得到的东西,充满着遗憾的美丽。
关宏峰冷静的面庞略微松动了几分,他轻轻地将大衣向上拉了拉,盖住了周巡的手腕。
两天后,海港区
“所以,”韩彬不紧不慢地剥了一只白灼虾,浸在酱油碟里吃下去,“周巡最后用了那个借口了吗?”
“就那个看到半瓶可乐,喝下去发现是84,烧了嗓子直接去医院的?”赵馨诚听了笑嘻嘻地说,“说了,多亏了你指点啊!”
“他上司信了?”
“信了吧?让他断了两天食,光喝蔬菜汁,眼都不错盯着老周。妈耶,素的他差点上吊。”
“哦,是吗?”韩彬微微一笑,眼镜片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,“那就好。”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