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阁闻铃

挖坑靠脑洞,填坑靠人好。

【白夜追凶】【大关周】小丑 END

关宏峰长时间僵坐在沙发中,纹丝不动。

这段时间里,他的大脑从没有片刻停歇,每一颗齿轮都在飞速运转,推理、演绎、估算、预测。

此刻的关宏峰就像是个背负重物走钢索的小丑,区别在于,小丑失败不过是搞砸了一场表演,而他,则会将两个人的人生彻底毁灭。

 

一直放在膝盖上的电话突然响起,刺耳铃声让关宏峰打了个哆嗦。

他目光下沉,落在了电话白色的塑料外壳上,深长呼吸让紊乱的心跳迅速平静下来。

如约定好的,电话响了三声,挂断。

关宏峰伸手握住,心中默数三十个数。

电话声再次响起。

 

“哥,我怎么办?”

“听我说,不要插话,时间紧迫。”关宏峰早已经冷静下来,他的嗓音没有半点起伏,“负责抓捕你的人很快就到了,他们会在西南、北、东侧位置布防。你离开隐蔽处向南走,在楼与外墙中间,有一个废弃的大衣柜堵住了后面的小夹道。那个大衣柜的内侧木板我已经卸掉了,只留下门板,里面有一套可以替换的衣服和新手机。你穿过大衣柜,一直向南,那里的铁栅栏早就朽烂,可以轻易的逃出去。”

电话那边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些,但关宏峰并不觉得可以就此放心。

——有太多的变数。

“来追捕你的人大多来自支队,凭着你的身体素质和对周围环境的熟悉,他们中可能只有三个能追上你,只要你和这些人周旋的时间超过五分钟,就可以把其中的两个甩掉。”

“那,那还有一个呢?你认识?你的人?是谁?”

 

关宏峰眼前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,他任由对方呆在自己的臆想里:“他的名字我不会告诉你,以免在危急时刻泄露。这个人的身手非常好,和你旗鼓相当,但是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

影子朝关宏峰走来,满脸恣意大笑,有微风将额前低垂的卷发拂到鬓角,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袒露出来。

关宏峰闭上眼睛,不再去看:“一个半月前,他在抓捕嫌疑人的时候遭到机动车剐蹭,右侧第五根第六根肋骨有骨裂,身体大面积软组织挫伤。受伤部分仅仅算是基本痊愈,如果你尝试攻击他的右侧,条件反射会让他先行防御,就可以找到机会逃走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“他会是你最后一个、也是最难缠的关卡,千万小心。”

电话那边的关宏宇短暂的沉默了几秒:“非到万不得已,我不会伤人的。”

 

关宏峰突然很想笑。

“小心。”最后,他只是这么说。

 

八个小时后,关宏峰的行动成功了,周巡的行动失败了。

2.13特大灭门案的主要嫌疑人关宏宇,跑了。

 

在支队浴室关宏峰找到了周巡。

浴室刚刚使用过,弥漫着溽热的雾气和浴液的香味。

周巡一个人坐在长条椅上,背对着大门,身体微微向左倾斜。

关宏峰停在他身后。

“你弟跑了。”

“他们已经跟我说了。”

周巡嗤地笑出声儿,扭过头来看他。

 

这样的周巡关宏峰见过,挫败总是让他的怒火无法遏制,就像钢刀砸在顽石上迸出来的火星摄人心魄。

很久之前,关宏峰曾经想要把周巡性格里的这部分打磨掉,让他更像自己,也更趋近于一名合格的警察。

但现在,他已经不这么想了。

周巡早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警察,而他正是因为爆烈的性格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。

 

“关宏宇,”组成名字的三个字,每一个都是周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身手不错。”

“能让你说出‘不错’,那就是真的不错了。我该说荣幸吗?”

周巡又嗤了声,抬手抹掉了鼻子上冒出的冷汗,将头扭了回去。

将眼光凝在他背影上片刻,关宏峰从另外一侧绕到了对方身前,沉默地看着扔在地上的冰袋,跟着又抬起眼睛看向周巡。

 

昏暗灯光下的周巡,佝偻着背,左手撑着长条椅,右手保护性地环抱着右侧腹部。

他嘴上血色全无,看向关宏峰的眼睛带着阴沉而愠怒。

“两脚。”他说,“关宏宇踢了我两脚,在这儿。”

右手虚按在第五根和第六根肋骨上。

关宏峰无话可说。

他屈膝,在周巡身侧单膝跪下,捡起了地上的冰袋递了过去。

周巡没有接,就是盯着他看。

那眼神像是一柄沉重的斧子劈向关宏峰,瞬间将他砍得血流成河。

 

关宏峰的喉咙发紧。

他们已经很久没能这样相处了。

一年半以前的事情让关宏峰和周巡之间架起了一道模糊的墙。

他们依旧能碰触到对方,却又不再真切。

偶尔关宏峰望向周巡,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,而下个瞬间,周巡眼里也浮现出同样的情绪。

他们的痛苦连接得太紧密了,如跗骨之蛆。

关宏峰曾经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,但他再也没有时间去等待了

 

他没有回避周巡的眼睛,略带责备地将冰袋递得更近了,几乎碰到对方的衣襟。

周巡面无表情,将手伸向了那个带着水汽的无纺布袋子,似乎要接受关宏峰的好意。

就在下一秒,他的手指越过冰袋,放在了关宏峰的手腕上,缓慢地、坚决地扣紧、握住,向自己这边拖拽过来。

关宏峰不相信周巡会想要在这里做什么。

周巡也的确没有。

他左手离开长条椅,右手掀起黑色T恤的下缘,将关宏峰的手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。

就这样微小的动作,也让周巡疼的眉头紧皱。

冰袋掉回了地上。

 

关宏峰的手掌贴在周巡受过伤的皮肤上。

那里触感略微有些粗糙,是之前刮蹭留下的伤疤,关宏峰曾经见过,靠近过,碰触过,在肿胀淤青最严重的时候,这里都是热到发烫,现在却变得冰冷潮湿。

他顺着肌肉的纹理向上摸索,感受着胸廓的张合,无限的活力与暴戾的情绪推顶着肺叶紧缩又张开,被关宏宇踢打的部分逐渐形成了肿块,而在这疼痛的保护之下,周巡全无防备的滚烫心脏正在搏动。

关宏宇抬起眼睛看向周巡。

周巡笑了。

手紧紧压在关宏峰的手,关宏峰的手压在关宏宇造成淤青上。

年长的那个男人立刻感到了,手掌下肌肉不安的紧缩,周巡的呼吸因为痛楚而变得短促。

他立刻就想抽回来,却被周巡抓着手扯得更靠前,两个人几乎抱在了一起。

周巡鬓角卷发扫过关宏峰的侧脸。

 

“老关,”他说,“你真他妈狠心啊。”

关宏峰的脑海中炸开一团火光。

——周巡猜出来了。

猜出来是他。

是他凭借对周巡的了解,告诉关宏宇,怎么才能最快最有效地解决这个绝不轻易放弃的追捕者。

 

关宏峰立刻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对方紧紧锁住,耳边周巡发出了一声粗哑的大笑,手臂收得更紧了。

他将脸埋在关宏峰肩头上,笑得气也喘不过来,喉咙里发出过度换气的刺耳声响。

“关老师,”周巡一边笑一边喘气一边轻声说,“我原谅你,听见没有?我他妈原谅你把我卖给杀人犯了,听懂了没有?”

 

关宏峰想要反驳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
他推理、演绎、估算、预测,像个钢索上进退两难的小丑,读懂了周巡眼睛里的每一种情绪却又必须假装不懂。

关宏峰知道,按照他和周巡的“关系”,他绝不会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报告上级。

当然,一切都有代价。

 

“我会抓到关宏宇的,”周巡的声音再次想起,胸腔里的愤懑不平从喉咙直冲鼻梁,拧成了一道意味深长的气声,“你最好别碍着我,你他妈要是再敢搞阴的,我连你一起弄死。”

说完,他不等关宏峰回应,一把将他推开,从长条凳上站起身大踏步走出了公用浴室,陈旧的木门被周巡摔得山响。

 

对方的脚步声迅速消失了,快得好像野地里一道风。

关宏峰慢慢地站起身,坐在了周巡刚才坐的地方。

他看着冰袋发呆。

 

作为这幕剧的导演,他当然明白为了达到目的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。

他的弟弟关宏宇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,那么周巡呢?

关宏峰此时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好奇。

他想要知道在谜底最终揭晓的那刻,在周巡眼里,所有的一切都如何定义?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?

这恐怕是终幕时,他和他最后的联系了。

 

——似乎也不错,总比被痛苦铐在一起要好得多。

而现在,关宏峰强迫自己停止思考,强迫自己坐在原地、保持冷静,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。

希望这一切都值得,他想,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。

关宏峰衷心希望。

 

 

 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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